有哪些好看的女主爽文?

发布时间:
2023-08-15 23:35
阅读量:
25

【已完结】可放心享用。


我等了他三年,为他放弃了辅国之权。

大婚当日,他却撕开喜服,露出一身软甲,杀到我父兄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
「公主国色天香,不如去万花楼做个花魁……」

1

鼓乐齐鸣,连理结枝。

我嫁的是当朝第一美貌探花郎江冕,江怀风。

父皇其实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,是我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求来的。

可谁知,嫁车刚一过端门,忽闻战马嘶鸣,奏乐戛然而止。

一时间,金属碰撞的声音,惊慌呐喊的声音此起彼伏,还未等我明白过来,嫁车猛然落地,我被人一把扯出嫁车。

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执剑之人,一身赤红喜服刺目锥心。

他的眸子射出寒光,让人不寒而栗。

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,我隐约感觉到什么,可这一切来的太突然,想开口问些什么,却哑然失声。

江冕撕开喜服,露出一身软甲,扯着我的手臂一路冲过去,宫中守卫因我掣肘,放任他一路杀到御殿之前。

原本赤色红喜服变得更加鲜艳炫目,微风吹过,血腥之气从鼻腔灌入胃中,我不由伏地干呕。

江冕怒腔喊着父皇的名讳,「慕容却,这皇位你坐的可还安心?新城的修罗场,这么快就忘了么?」

我心中忽然针扎般疼了一下,意识这才清醒过来。

先帝祥云三十一年,渤海郡遭海寇入侵,郡守被杀,形势危急,当年还是太子的父皇带兵御敌,因海寇狡黠难敌,便在新城用了诱敌深入之计。

据说当时有一些百姓并没有撤出,海寇便倾巢而来,许多人因此丧命。

史官收笔,可父皇却从未否认过,战场总是残忍的,我似乎无从辩驳。

2

江冕眼底恨意如藤萝般蜿蜒倾泻,绞的人几乎快要窒息,就在我绝望地的闭上眼睛时,父皇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。

「摄政王的旨意已经拟好,江冕你莫再为难朕的家人!」

江冕嘴角抽动,神情阴暗的有些扭曲,「家人?」他似乎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般,剑锋直抵我的喉咙。

父皇哀声求他,愿以命相抵请他放过无辜之人。

江冕冷笑一声,收了剑缓缓走上台阶,「像陛下这么视人命若草芥的人,也会害怕吗?」顿了一下,又道「有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苦苦挣扎,而她们跟着你坐享荣华,当真无辜么?」

「你待如何?」父皇一个踉跄,险些倒地。

江冕突然回过头,嘴角噙了一丝戏谑的笑意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「公主国色天香,不如去万花楼做个花魁……」

人生于世间,无非一死,我不惧死。

可看到他的剑直抵二皇兄的胸膛时,我的骄傲一瞬溃败,跪地求他住手。

我曾跪在这个地方挨着风雪只为求嫁给他,今日跪在这个地方却要求他放过我的家人。

父皇早说过的,江冕心机深重,并非良人,我却宁愿放弃辅政之权,也要嫁给他。

我匍匐在地不敢看父皇憔悴的脸。

父皇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道「不可,清儿,都是父皇之过,你莫要受他折辱。」

我又何尝不知,这是宣泄仇恨的折辱,可只要有那么一丝希望,我就不能放弃,因为他们是父皇,是二皇兄……

我缓缓起身,褪下大红嫁衣,望着江冕,心如死灰,「烧了它,别弄脏了好吗?」

江冕没有说话,眸光深谙如风雪肆虐的深夜。

3

靖元公主暗通海寇,意欲弑主而立,驸马擒妻救主,靖元公主为苟活于世,自甘入万花楼为伎。皇帝伤心致病,故命江冕为摄政王,总理朝政。

江冕很快就稳住了内外局势,把控朝中大权。

二皇兄不知怎么求的他,也来了万花楼做苦役,我终于没忍住在他怀里哭了一场。

江冕先去渤海稳立根基,后入兵部收服禁军和京都守备军,每一步都是在为他的复仇做计划,包括与我定下婚约掩人耳目,再利用婚礼发动兵变,步步为营,每每算计。

而我爱意蒙蔽双眼,一颗痴心沦为他复仇的棋子,更连累了父皇……

二皇兄像父皇一样轻轻抚着我的头发,「清儿,这不怪你,世间因果难料,如果有错,当初皇兄也是推波助澜之人,报应惩罚,我都陪你受着。」

那一刻,我忽然很想好好地活下去。

虽然做好了一切准备,可绾花髻,穿云纱,还是让我难堪的想要去死。

然而公主落风尘,多的是作壁上观之人,高官小吏,富商走贾,把万花楼围的水泄不通。

千金相争,万人空巷。

而我只能在等待未知的命运。

窗外合欢花开的正好,记忆涌上心头,又化作恨意蛰伏心底,我不动神色地关上窗。

门外的吴妈妈娇声媚气地喊着,「恭喜袁公子,五千两得佳人一夜,公子好度春宵啊。」

4

“吱呀”一声,烛火扑闪,我的心骤然一紧。

来人隔着屏风轻唤,「公主安好。」

我不解,未语。

「小人袁均是二皇子好友,并非有意冒犯公主,只为替公主挡去那腌臜污秽,请公主安歇无忧。」

袁均微微颔首,没有半分无礼之举。

我心中松了一口气,欠身还礼,「袁公子恩情大义,只能来世相报。」

袁均却说,皇兄待他赤诚重义,他不过投桃报李而已。

如此三日,他都是花重金抢下机会,却又隔着那面屏风,席地而眠。

「袁公子明日就不要再来了罢,如此终非长久之计,累公子家财散尽,不值。」夜里,良久无眠。

「明日,我来的迟些,请公主换上小厮衣服,我会想法带公主离开此处。」他的身影在屏风上随着烛火摇曳变化不定。

见我不语,他又耐心解释了一番。

如今江冕摄政,便不敢随意杀父皇他们,只要我和二皇兄逃出去,总会有办法去救他们。

一夜无眠,辗转到天明,袁均再三叮嘱后才离开。

夜幕初至,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,却听窗外雷声骤起,大颗大颗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。

几声清脆的叩门声传来,却不闻吴妈妈的吆喝,我狐疑着开了一个门缝,来人一身黑色斗篷,背着光看不清脸。

迟疑一瞬,那人已跨步进来,「砰」一声关上了门,摘下斗篷。

我惶然惊退,心绪一片慌乱。

5

「不是袁均,很失望?」江冕眸光沉沉,气势逼人。

「他……他……」我篡着衣带,问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「图谋不轨,焉能苟活。」他轻描淡写,神色没有一丝变化。

只觉心如刀绞,胸腔仿佛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。

袁均,那样一个谦谦有礼,温文尔雅的人,为救我不惜舍尽家财,以身犯险,今日却因我惨死。

悔意涌遍全身,我本苟活于世,怎能累及无辜之人。

「这就难过了,那本王若是告诉你,慕容却已自尽……」

我一遍遍唤着父皇,朝门外跑去,却被江冕拽住手腕拉回去,狠狠摔在地上。

他没松开我的手腕,居高临下半俯着身,唇角微动,眼里如万丈深渊,在无边的黑暗里犹疑偏执。

「痛吗?可这世上有比死亡更痛的事?」

他几尽偏执疯狂地注视着我的狼狈和绝望,「你见过人间修罗场吗?无数人在你面前尖叫,挣扎,死去,你的亲人惨遭蹂躏,惨死无状,而他,大燕国的太子就藏在暗处眼睁睁看着,只为了战机……」

他撕裂般破碎的嗓音几尽哀嚎,然后苦笑着松了我的手腕。

「不是这样的,父皇不是这样的人。」我颤抖着身子,拼命地摇头。

他轻哼一声,不置可否,忽然解下腰间玉钩盘扣,任由衣带滑落。

「不知高贵的公主如何侍奉袁均的,竟让他心甘情愿为你不顾生死?」

惊恐和恶心在腹中翻滚,我恨恨地瞪着他。

「入了万花楼,就得做侍奉人的事,不是袁均,就不会做了么?」

他捏住我的下颌,我一巴掌狠狠呼在他脸上。

6

他的眼中再次泛起寒光,电闪雷鸣,风急雨骤。

昏暗里,他的身影像一头巨兽笼罩了眼前仅有的一丝光线。

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与他红帐鸾被场景,却从未想过带着这样的屈辱和不甘,被撕扯,被践踏。

裹挟着仇恨的欲望避之不及,倾泻而来,刹那海棠花落,一池春水荡漾。

意识模糊之间,又回到那个夕阳映红晚霞的黄昏,眼前人笑容和煦如三月春风。

忍不住在他嘴角一啄,他扶住我的肩,眸中情丝涌动,却只是在眉间落下一吻。

我不禁呢喃起他的名字「怀风,怀风。」

他动作一滞,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泪痕,温柔地像做了一场梦。

我厌恶地别过头,我的探花郎在大婚那日就死了。

他喉间吞咽,声音低沉喑哑,「那日我被母亲藏进盖着牛粪的竹篓,亲眼看着屋子里进来了七八个人,母亲和阿姊……」他的声音颤抖中带着细不可闻的哽咽,「夜夜梦回,都是他们的惨叫……」

我捂着耳朵,无声地呼喊,那连死亡都不能化解的仇恨,像潮水般快要将我淹没。

熬过一夜,窗外雨声渐歇。

他穿戴好衣物,神情如常,忽而回头,「如果你愿意随我回……」

「江冕,我记着这一切,总有一日,你也会用命来还。」

江冕走后,才见到伤痕累累的二皇兄,我捂着他的伤口泣不成声。

他皱着眉笑了一下,「清儿不哭,皇兄不疼。」

之后,万花楼却再也没有安排过我接客,江冕忙着扶持新的傀儡,为了摄政之权,总算以国礼安葬父皇。

其实我知道,父皇自尽,是不想他成为我的牵制,让我不得自由,当年之事真真假假说不清,可他对我的爱却是毫无保留。

一生终是愧对父皇。

7

几个月后,二皇兄的伤势基本好的全了,我们策划了一场逃亡计划。

那日秋收祭祖,夜里摄政王宴饮群臣,我拉着吴妈妈灌了许多酒,二皇兄在库房点了几把火,大家都去救火,我和二皇兄扮作小厮在混乱中溜出后门,驾着早已备好的马车,逃离京都。

可没过多久,就听到身后追兵铁蹄阵阵。

我们的马车根本跑不过,二皇兄把一包银票衣物塞给我,笑着说「好好活下去。」就将我掀下马车,疾驰远去。

我躲到一旁的蒿草中,待追兵过去以后,便拼命朝着另一个方向跑。

跑了不知道多久,累的趴倒在地上,我就爬着走,又爬了不知道多久,隐隐看见有一条河,口渴的厉害,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爬过去……

再醒来时,只觉天地颠倒,晕晕乎乎,左右看了一会,才发现我正躺在一艘小船里。

我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的包袱,还在。

船头清瘦人影,一身布衫,却在夕阳照水的光晕里显得光芒熠熠。

听到动静,他回过头来,竟是一个好看的小和尚。

「施主醒了,用些斋饭吧。」

我捧起桌上一碗米粥,喝了个干净。

小和尚要去江东求经,我拿出一张银票,要和尚载我同去。

小和尚脸上轻漾开一个笑容,「出家人慈悲为怀,施主不必如此。」

就这样,我们一路结伴而行,小和尚也不撑篙,只顺流而下由着船儿轻飘,船上东西吃完了,便靠岸去化一些斋饭。

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怎么说话。

那日靠岸吃了一碗素面,看了会杂戏,心情好了些,便跟和尚闲聊起来。

「小师傅这么早就出家,真的能看破红尘吗?」

小和尚步伐轻快,「佛渡有缘人,若心中没有红尘,便没有破与不破一说。」

我似懂非懂摇摇头,上了船,又问「倘若有人杀你父母,你可能宽宥他?」

「不能。」和尚毫不犹豫道。

「佛家不是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吗?」我追问到底。

「芸芸众生,各自有道,心即是佛,无宽宥亦无冤报,如是而已。」

「不违心中之道,不逐心外之道,如是?」一语拂尘,只觉茅塞顿开。

小和尚眼中赞许如星芒点点绽放,「阿弥陀佛,施主慧极。」

8

二皇兄负手站在岸上,阳光在他肩上肆意铺开,他冲我招手,笑意暖融融的。

我高兴地极了,猛地坐起来,和尚已经在撑着船慢慢靠岸了。

岸上人影繁动,我揉了揉眼,一阵怅然,永嘉城到了,梦也醒了。

「施主定会好梦成真。」

和尚淡淡笑着,语气十分笃定。临别时,小和尚将手上的念珠赠了我,才知道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,「杳光」。

看着杳光一身僧衣,一阵清风,无挂无碍,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归宿。

回首是高大恢弘的永嘉城墙。

当年太祖皇帝与靖元长公主以此为据,而创大燕基业,故而,永嘉又称南都,如今既是江东郡郡治,亦是燕国东南部军事中枢。

江东郡郡守高禄,总督江东军事,是祥云年间的进士,曾为太子伴读,父皇即位后十分看重他,屡屡提拔,委以重任。

入夜时,我来到郡守府前,「总督府」三个赤金大字赫然在目,在灯火的照映下显得无比辉煌气势,十分彰显主人的身份。

我递上拜帖,小厮打量了我几眼,进去通报。

将有半个时辰,小厮终于出来,直接将拜帖扔到了我的脚下,一脸不屑地喝道,「总督大人说,不认识什么远房表亲,再敢胡乱攀附,就让人把你扔到城南的野林子去,快些滚吧。」

我敛了敛衣袍,低头离开。

饶是江南虽比北方温暖,早春的夜里也是冷风刺骨,我站在城南野林子外,快要冻僵了。

夜色浓深,林影悠悠,心中也多了几分不安。

许久之后,终于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,我凝目看去,马上的男子与父皇年岁相当,身形魁梧,下马的动作十分矫健。

他手提马鞭缓缓走近,一身黑色锦袍,黑暗里看不清神情,却有着一种无形的压迫之势。

我定了定神,不慌不忙道,「高总督,见了本公主不该行礼吗?」

高禄手中马鞭微晃,冷笑道,「靖元公主私通海寇,谋逆事败,早已葬身火海,你冒充公主,就不怕……」他说着,跨前一步压低声音,「本督杀了你吗?」

9

林子里传来一声寒鸦孤鸣,我迎着他的目光,轻轻一笑,「既然来了,又何必试探?」

高禄身形一松,凌厉之气顿收,「可今时不同往日,我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呢?」

「即便高总督不顾同袍之宜,不念知遇之恩,难道就甘心任由宵小把控朝堂,甘为驱使?」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。

高禄叹了一口气,突然向北而跪,伏地恸哭,自念与父皇之旧情。

我终于松了一口气,悬着的心也悄然落下,只是在高禄眼里,我始终都是不动声色。

高禄起身又朝我躬身一礼,「早闻陛下称公主有辅国之才,今日得见,臣信其言。」

我好言相慰,唤他一声,「高伯父,我大燕国祚,要拜托了。」

「不敢,臣定保公主清君侧,正皇位。」高禄言辞虽谦,语气却不卑不亢,甚至有些示威的意味。

从此我扮作男子,以幕僚身份住在高禄府中。

在我南逃的途中,江东郡南面三个县已率先举起“清君侧”大旗,公开声讨摄政王江冕。

而江冕在朝中的局势也很不容乐观,彼时宫变,他是靠着禁军和京城守备军武力威胁,可是非对错,朝中大臣只要稍一细想便知,父皇之死也让很多朝臣对江冕极为不满。

江冕一面施刑镇压,一面拉拢分化,勉强维持平稳局面。

这面江东一乱,各郡多有效仿,一时间举兵者此起彼伏,江冕疲于应对,屡次下旨叫高禄尽快平复叛乱。

我看着圣旨,抿唇而笑,他不知道,江东之乱背后本就有高禄的支持,更不知道,高禄的背后是我在执子布局,与他博弈天下。

高禄以平叛为由,扩充军士,厉兵秣马,我几次入阵,见他军威雄壮,兵马强盛,绝不逊于京都守备军。

在我的谋划下,高禄与江东起义军假意交战,起义军败退至嘉陵西渡口,意欲在西渡口渡江北上。

高禄为备水战,全力督造战船,演习水战。

10

「公主这般筹谋,可不要高估了那江冕,他现在自顾不暇,哪有余力一直盯着南边。」高禄稳坐太师椅,吹着上好的明前龙井浮沫,轻轻啄饮。

即便他只是平和地说话,眉眼间的凛冽却是显眼得很,记得小时候见过他一面的,是和父皇一样的儒雅气质,原来身份经历也是会改变一个人的相貌的。

「滁州城内有多少兵马,总督可知道?」

江冕昔日在滁州读书,必然少不了经营,别处都与高禄通了消息,可滁州与永嘉隔岸而望,只城外就驻兵两万,城内情况却一直不明。

江冕绝不会这样信任手握重兵的高禄的,滁州就是他的眼睛。

高禄略一沉思便了然。

我顿了顿,抬首问他,「皇兄可有消息?」

「说是当日坠了崖,便不见了踪影,应该是有很大的生机。」高禄说着起身,缓步走到我身前,眼神中意味不明,「听说他在到处寻你,还命人描了你的画像……」

「高总督」我提声道,「这些事就不要探了,莫让人抓了把柄,因小失大。」

高禄无所谓地笑笑,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,拇指轻轻一推,盒中躺着一支乌木簪,朴素无华却名贵十分。

他将木盒慢慢推到我身前,凝目看着我,「公主玉簪旧了,该扔了。」

这样的毫不避讳的直视,让我觉得很不敬,但一想到还要仰仗他,便弯了弯唇角。

「高总督有心了。」

11

端午时,一批流民涌到永嘉城外,高禄命人加强城门守备,不许流民入城。

我知道高禄的忧虑,流民入城扰乱秩序,传染疫病,更需要粮食赈济,很不利于两个月后的大军北伐。

「李成,引百姓徐徐入城,安置于城东坊外,请医者,设粥棚。」高禄不愿听,我直接与他的副将说道。

「设粥棚容易,哪来的粮食?公主莫用我七万将士性命来行你的妇人之仁。」高禄摊开两臂,怒而甩袖。

我拿出一叠银票,「江东富庶之地,何愁没有粮食。」

李成接过银票,得到高禄的默许后,拱手离开。

高禄踱步到太师椅上,啄了几口茶,似笑非笑道「公主想收买人心,可谁又知道救他们的是公主呢?」

我不置可否,大燕的皇帝,不会失寸土,更不会弃一民。

我不需要他们知道,只需要他们各得其所。

而那一日,杳光就跪在府外,请求高禄开城门,赈灾民。

粥棚设好之后,我布衣粗鞋亲自到粥棚施粥,杳光也带了许多信徒前来相助,我与他相视一笑,也不多言。

那些衣不蔽体,憔悴佝偻的百姓,只要一碗粥就能心满意足,感激涕零,看的我鼻头一酸。

高禄忙着督造战船,只让李成过来陪着我,李成话很少,很谦卑,与高禄的性格截然相反。

到粥棚以后,他就忙着烧火,熬粥,朴实的简直不像个将军,我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。

李成发现我在看他,一时也不知怎么地就被火苗烧到了手。

我赶紧舀来一勺凉水,帮他冲到伤口上,打趣道「今日难为将军了。」

李成慌乱地俯身,「公……您不嫌弃这些卑贱之人,属下很感动。」

我虚扶了他一把,「他们是我大燕的子民,不是卑贱之人,将军也是。」

李成眼中情绪流动,我知道,他出身不好,对这些人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怜悯。

12

月余后,流民已被妥当安置,五百只战船也已全部陈列嘉陵江上。

江东起义军在西渡口准备渡江北上,江冕下令让高禄西进阻击。

江东起义军却乘快船顺流而下,在东渡口与我们的水军会合一处,五万大军横江而渡,直逼滁州。

待滁州反应过来时,我已正式恢复靖元公主身份,高举慕容旗,兵围滁州,坐待援军。

几次交战,援军皆是惨败,江北诸军纷纷临阵倒戈。

李成分兵三万从西线进攻,一路高歌猛进,十月间陈兵京都最后一道防线雍城,滁州守将也终于无力抵抗,举城而降。

高禄统兵十万,如日中天,一时风光无两。

那日,我正在书房临摹张旭的《残秋入洛阳贴》,高禄大步流星地走进来,手中玩弄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,笑地开怀。

从拿下滁州以后,他见到我连礼都不行了。

我也只能装作不在意,「总督何事这般欢喜?」

「这小子,居然要与我共王天下!」高禄玩笑般地说出这句话,让我无从判断他的意思。

「总督准备如何回复?」我笔锋收紧,面不改色地问道。

「前提是,要我交出公主。」高禄走近,遮住我眼前一片了亮光,语气更是暧昧不清。

我笔下一滞,抬眸凝视,「总督十万兵马在手,没必要和他谈条件。」

高禄不语,绕过桌子走到我跟前,弯腰俯首,温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耳畔,「那得看公主心意如何?」

「本宫自然视总督供股之臣,信总督拳拳忠心。」落笔处,墨迹晕开,我淡然收笔回墨。

高禄突然伸手按住笔杆,宽大的手掌将我的手一齐覆在他的掌心,呼吸又近了一分,「公主当年万花楼一夜千金,在本督跟前就不必这般矜持了吧!」

我紧紧握住手中的笔杆,一身力气用在齿间无声相撞,强撑着身体不动一分。

「总督手刃江冕之时,慕容清愿奉上此身,与总督共掌天下。」

高禄直起身,大笑而去。

我将临摹了数十张的字帖投入火炉,霎时间火光直冲屋顶,大有吞灭之势。

13

李成攻下雍城后,与高禄合兵一举攻破都城。

孟冬十月,干旱了许久的都城终于飘起了雪沫子,风一吹,如尘土般四散飘开,地面上还是干的。

他在城楼上接受万军朝拜,呐喊,我只告诉李成,约束三军,不犯民众。

后来,他似乎也有些觉着过头,亲自来请我参加庆功宴,为我安排尊位,他居其次。

应和了一会,我使眼色将高禄唤到外面。

「攻入皇城指日可待,公主还有何忧虑?」

高禄似乎喝得有些多了,面色微红,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得意。

「九山之仞,功亏一篑。江冕虽大势已去,但皇城之固,若无内应,恐难速破。」

高禄听着我的话,默然点点头。

我告诉他,万花楼有一条通往皇宫的暗道,若能找到暗道,可使精兵潜入皇城,里应外合,则大事可成。

高禄虽跋扈自恣,却对我的谋算从来深信不疑,因为他知道,我比任何人都想要踏进皇城。

「暗道事涉机密,总督先带几个亲卫与我一同前去察看。」

高禄立刻牵了马,只带了七八个护卫随从。

雪沫子胡乱地飘着,夜风透过衣裳直刮脊骨。

万花楼早已歇业,红衣绿鬓的姑娘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,只有几个小厮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,也不敢阻拦我们。

穿过画廊,后院正中有一座假山,山间有流水淙淙,沿着小石阶走过去,撩开石壁上的藤蔓,轻轻一推,石门缓缓打开。

一座巨大的石室里堆了许多空的宝箱,金银玉器散落满地,看样子是主人走的匆忙,来不及带走。

高禄刚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红宝石,昏暗的落里忽地窜出几个人影。

高禄一把将我推到宝箱后面,和来人缠打在一起,他的护卫一个个倒下去,他却丝毫未见破绽,直将几个黑衣人全部斩于刀下。

他正撩袍擦拭刀刃,我蹑步走过去,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的他的背部。

14

高禄挺直的身体一僵,缓缓转身,跪倒在地,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。

昏黄的火光下,他的脸色愈加红润,「为…为什么?」

「总督太贪婪,什么都想要。」我扶他坐在地上,语气冷的连自己都觉得可怕。

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有密道,我告诉他其实没有。

这里只是万花楼掌柜藏匿财宝之地,当初我无意间发现这里,逃离都城时,那些银票就是从这拿的。

至于那些刺杀的人,不过是我把这里的秘密提前告知,然后引着高禄适时出现。

他眼睛微微闭合,似乎坦然释怀一般放松了身体,「是…公主龙困于野,臣不该僭越冒犯……」

他的嘴角忽然扯出一个笑容,拼尽力气从胸口处拿出一枚小小的铜牌,「我的嫡系只……只认此令……」他将铜牌放到我手里,嘴角也流出浓稠的血,「恳请……请公主,葬我入土时,以面朝下,臣无颜面见先……先帝。」

温热的血浸湿了我的衣裙,忽而觉得惋惜和难过,握着铜牌的手也止不住有些颤抖。

看着他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,攻城略地,却不受控制,其实我也没那么恨他。

「本宫会全总督身后之名。」

我李成赶到时,见我手中握着高禄的令牌,悲痛欲绝。

一瞬迟疑后,才跪在地上,「属下从今愿追随公主,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」

我着素衣,簪白花,亲自为高禄扶柩入葬,三军无不愤慨高呼「为总督报仇!」

借着高禄的余威,李成率军血战,终于攻破端门。

15

御道百官跪迎,城内甲兵林立。

我身着玄衣赤裳礼服,头戴凤鸣九天宝冠,径直走向御殿。

九阶之上,龙椅空悬,江冕端坐东首,不紧不慢地合上明黄色的奏折,「大雪将至,北民得救,此乃天意啊……」

「乱臣贼子,怎敢当着公主的面妄议朝政。」李成拔剑喝道,我摆摆手让他去外面守着殿门。

江冕这才抬起头,缓步从台阶上走下来,锦衣之下,身如玉树不减当年风采,可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沧桑疲惫。

「知道你活着的时候,我很开心。」他唇角微扬,笑意中带着一丝悲凉。

曾经我恨这个人入骨,想着再站到他面前时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刮,可如今,他站到我面前,我的内心却毫无波澜。

在永嘉,我向高禄问及旧事,当高禄告诉我百姓恋故土,怕贻误战机,是他向父皇谎报城中百姓为士兵假扮时,我便恍然是非恩怨早已说不清。

新城之战有悖人道,却几乎全歼海寇,渤海数十年安稳无扰……

或许正如杳光所说,芸芸众生,各自有道。

一个人,只有站在足够高得位置,才不会被爱恨情仇蒙蔽了眼睛。

「成王败寇,若能死在公主手中,江冕亦无怨。」他自嘲般地笑了笑,目光里流一丝绝望。

「本宫回来,走到如今这个位置,不只是为了报仇,你不敢坐的那位置,让本宫来。」我指着他身后九阶之上的龙椅。

江冕微怔,忽又恍然道,「高禄是你杀的?」

我没有回答,他释怀般轻笑了下,「你就是为了那个位置而生的,成王败寇,死在你手中,江冕亦无怨。」

江冕这副样子倒像是深情无比,只是他的深情杀人诛心,我早已领教过。

男人的感情大多自以为是,不是刀剑,就是枷锁。

「你与先帝恩怨已了,本宫不会再深究,至于叛逆谋权之罪,本宫自会交由国法处置。」

我一字一句,无悲无喜。转身离开,没有一丝犹豫。

「慕容清」他突然在身后唤我,「那晚……后来我一直都很后悔,这场戏,其实我早已入了局,你……很好,无……过……」他的声音凄凄怆怆,如同断翅的大雁发出最后的悲鸣。

我终究没有回头,御殿之外,大雪纷飞,地上已落了薄薄一层,忽而又想到高禄,他没见上这一场真正的雪。

「公主,他饮了毒酒……」

侍卫把江冕从我面前抬过时,他身上突然掉落一朵鹅黄色绒花,我弯腰捡起,颜色如故,不觉莞尔。

我的探花郎,永远是城楼前打马而过的恣意少年模样啊。

16

李成等人的劝进表一出,朝中不少老臣决然反对,声称非死不谏。

我到父皇的寝陵素衣斋饭守孝七日,李成率军把那些老臣的府邸围了起来,没过几日,他们就开始沉默不言。

国乱之时尚不敢以死相争,只是破一破规矩,又作什么样子呢。

就这样,大燕国第一位女皇帝诞生了。

登基那一日,我下旨大赦天下,追封母妃,改元宣德。

追封高禄为永嘉侯,忠义将军,袁均为诚义侯,赏金万两。

封李成护国将军,领宫廷宿卫。

赐号杳光和尚「道衍法师」。

礼部本来也议好了二皇兄的谥号,但我没有下旨追封,总觉得他一定还活着,也许有一天还会回来的。

17

宣德三年,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。

看万歌功颂德的万民书,三年来,第一次睡了个好觉。

大臣们开始上书请求我早日成婚,绵延子嗣……

「陛下,早日成婚,也可堵住悠悠众口,维护陛下清誉。」

「噢,众口如何?」

「哎,外面可都传言陛下与那道衍法师……」

一口茶差点没呛出来,我不过就是请人家讲了几回经而已。

杳光如今已是渡人苦厄,引人向善的高僧,我和他约定,将来出家,就请他为我剃度……

「卿等如今都成了市井造谣之徒!」

众人忙跪下请罪。

五年后,二皇兄突然回来。

原来他当年坠下悬崖后,被女匪抓回去压寨,如今孩子都八岁了。

七年后,我将皇位传与侄儿。

江东灵秀山上,杳光双手合手,道一声阿弥陀佛。

青丝落地,从此红尘无我。

「完」
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