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会原谅狠狠伤害你的人吗?
【已完结】我的父母很偏心,为了15万彩礼,去我的学校大闹,逼我辍学嫁人,好拿到钱给我弟弟存着买房娶媳妇用。
1
1990年,我出生在鄂西南的某个乡镇,父母都是普通工人,五岁前爸妈还很喜欢我,五岁后一切都变了。
因为江浩出生了,他刚出生时,粉粉嫩嫩的一团,我很喜欢他,可是后来他成了困住我的枷锁。
那个年代没有保姆,没有爷爷奶奶帮衬,父母上班,二胎家庭大多是大的带小的。
我六岁时,身边的同龄人陆陆续续启蒙上学,可我的爸妈把我留在家里照看一岁的弟弟,没有打算送我上学。
那时候九年义务教育还没有普及。
六出生在农村或者乡镇的朋友们应该知道岁的我成天背着江浩,一岁的他对什么都很好奇,天天扯我的头发,抓花我的脸,我跟妈妈讲我想去上学,不想背江浩了,妈妈教训我,说我不懂事,他是我的弟弟,我不背谁背,家里负担又这么重,不知道体谅他们,再说女孩子不需要那么早上学,等弟弟大一点再去。
说完一剪刀剪短了我的头发,这样江浩就抓不了了。
八岁时,我因为贪玩,带着三岁的江浩去河边玩。
回到家,妈妈见江浩一身湿衣怒到了极点,取来晾衣架狠狠地打我『叫你看弟弟,你是怎么看的?你把他带去了哪里?玩得一身湿,他这么小感冒了怎么办!』
我不动不说话也不哭,倒不是不痛,而是哭喊只会招来更狠的打骂。
邻居看不下去,上来劝我妈,说孩子还小,说两句得了,再说哪有孩子不贪玩的。
『八岁了还小?我八岁都会搭着板凳做饭了,叫他照看弟弟,又没让她干重活,这点事都做不好,晚上不许吃饭!』邻居越劝妈妈打得越狠。
他们吃饭时,我一个人躲在小房间掉眼泪,江浩摸进来,往我手里塞了一颗糖,奶声奶气地说『姐姐别哭,我给你糖。』
我看着他,自他出生以后,爸妈眼里就只有他,他做什么都是对的,我做什么都是错的,抢我东西,我要给,因为我是姐姐,打我,我要忍着,因为我是姐姐,他摔跤,挨骂的是我,因为我是姐姐。
好像我是姐姐,天生就该让着他。
他是家里的宝贝,嘴巴甜会哄人,家里的长辈都夸他聪明,长大一定会有出息,而我没有弟弟聪明,又不爱说话,长大了肯定不如弟弟。
我看着那颗糖,狠狠地摔在了地上。
爸爸进来给我送晚饭时,我已经睡着了,他拍醒我,让我吃了再睡,我饿得狠,大口大口吃饭,爸爸摸着我的头只叹息,什么也没说。
2
这年九月,爸妈终于送我去一年级,江浩三岁正好读幼儿园,我每天带他一起上下学,爸妈说这样有个照应,我是姐姐,要照看弟弟。
我没上过幼儿园,没有基础,老师讲课根本听不懂,成绩吊车尾,放学后洗菜扫地,看弟弟都是我的活,布置的作业常常完不成,经常在课堂上挨批,同学们都笑话我,我比他们都大,长得比他们高,他们就叫我傻大个。
童年的事说来说去就这么回事,讲得多了也没什么意思,我便跟大家说说那个人吧,那个让我记了一辈子的人。
三年级开始学写作文,第一篇作文我记得是以《我》命名,那篇作文我想了很久,我是谁?我是爸妈的女儿,江浩的姐姐,于是我便以女儿和姐姐的身份写了这篇作文。
我没想到,老师看了我这篇作文后,第一时间将我叫去了办公室,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叫我去办公室,印象里,只有不听话的坏学生才会被叫去办公室。
我捏着衣角,低着头站在语文老师面前。
语文老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,她的眼睛里有那时我看不懂的怜惜。
老师给了我一把糖,让我装进兜里,说这是她给我的,我有支配的权利,我想跟别人分享就分享,不想给就不给,包括弟弟。
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跟我说,有好东西可以不让给弟弟,家里的糖果零食都是江浩的,他不要的才能轮到我,爸爸妈妈一直告诉我,弟弟还小,要我让着他。
那天老师还跟我说,如果我期末考试能及格,她就送我一盒巧克力。
我欢心点头,巧克力呀,我没吃过呢,不知道是不是比糖更甜。
打这以后,我听课比以往更认真,也再没因为做不完作业挨批评,似乎老师们对我都温柔了不少。
但是我没想到,老师的糖果会给我带来灾难。
晚上我睡得正熟,却被妈妈突然拎起来,我不明所以,茫然地唤了声妈妈。
她揪着我的耳朵,厉声喝问我是不是偷了东西。
『我没有,妈妈。』我惊慌失措,连忙否认。
『糖哪里来的?不是偷的是怎么来的?小小年纪不学好,小时候偷糖,长大了就会偷人。』妈妈竖着眉毛,手里捏着晾衣架,说着难听的话。
那时候我并不懂偷人是什么意思。
我只知道要挨打了,虽然并没有做错事,我怕得要死,赶忙说道『我没有偷,是老师给我的,我没有偷。』
『老师有那么好给你糖?谁都不给就给你?你有那么招人稀罕?还不说实话是吧。』
『我真的没偷,是老师给的,你为什么不相信我!』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第一次冲妈妈大声吼道。
『翅膀硬了?敢跟我顶嘴!』
妈妈的权威岂是我能挑战的,她恼羞成怒举起晾衣架,我抱着头护住脸,晾衣架打完会留下印记,我害怕明天被同学发现。
『错没错?』妈妈打累了,瞪着眼问我。
『错了。』我颤抖着回答她。
妈妈保住了权威,满意我的臣服,她扔掉衣架,把我藏在衣服兜里的糖全挖出来给了江浩。
我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,濡湿了大片枕巾,我始终想不通,为什么妈妈就是不相信我,冤枉我,我明明没偷。
直到后来我才明白,原来那天晚上,妈妈因为厂里效益不好,面临随时可能被裁的压力,憋了一肚子火,我是不是真的偷东西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有了一个很不错的撒气借口。
后来期末考试我还是没及格,自觉没脸见语文老师,见着她就躲,谁知她特意把我叫去办公室,递给我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。
『程老师,我没及格。』我不敢接。
程老师笑笑『虽然没及格,但是你有很大的进步噢,你这次考了59分,差一分就及格了,你看你并不傻,可聪明了,只是有点粗心,下次仔细些,一定能考得更好。』
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呀,温柔又明媚,这一刻我知道了我的梦想,可以的话,我想成为她这样的人。
这之后,我成绩进步不少,班里一共四十多个学生,我从一开始的吊车尾,到后来稳居前三,再到蝉联第一,经常拿奖状。
但是我的爸妈从未夸过我,第一次被评为三好学生那天,我捧着奖状一路飞奔回家,献宝似得把奖状递给爸妈看,期待他们的夸奖。
妈妈只看了一眼便丢开『什么奖状,有什么用,又不能吃,还不如奖励点实在的东西。』
我满心的欢喜荡然无存,原来妈妈不喜欢奖状,妈妈觉得奖状没用。
直到后来有一天,江浩捧了一张奖状回家,妈妈搂着江浩心肝宝贝地叫,说小宝最乖,最棒,原来妈妈也不是不喜欢奖状,也没有觉得奖状毫无用处。
那我呢?我算什么?我还不够乖吗?
从那时起,我便明白了只要有江浩在,我永远得不到爸爸妈妈的夸奖,或许他不在了,爸爸妈妈才能看到我的存在。
于是我起了坏心。
3
这一年除夕,爷爷奶奶,大伯二伯都在我家过年,趁爸妈忙乱之际,我带江浩上街,骗他去买摔炮。
只要他不在了,爸爸妈妈就会重新喜欢我了,我这样想着,把江浩丢在了街头。
他彼时尚小,还不认得路,我躲在角落偷偷看他,人来人往的街上,他找不到我开始慌乱哭泣,大声喊着姐姐。
看起来委实可怜,我该讨厌他的,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所有的长辈都喜欢他,忽视我,没有他,或许爸爸妈妈就会在意我了,可是他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可怜样,又让我觉得他好像没那么讨厌。
最终我还是走了过去,江浩看见我的瞬间,迈着小短腿扎进我怀里,哭得一抽一抽的,委委屈屈地问:
『姐姐你去哪儿了?』
我摸摸他的头『小浩,我们该回去吃饭了。』
『不买摔炮吗?』江浩问我,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『不买了。』我有些愧疚,主动牵着他回家。
或许是那年的除夕让我亲情觉醒,打那以后,我成了尽职尽责的姐姐,程老师给我的糖,我会分给江浩,他在学校被欺负了,我一定会打回去,江浩也越来越黏我这个姐姐。
爸爸妈妈对我也温和不少,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。
可人生总是充满变故。
2002年,妈妈下岗了,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,昏黄的灯光下是妈妈哭红的眼睛,爸爸在一旁不停地抽烟。
『从明天起,你就别上学了,妈妈没工作了,家里没多余的钱供你上学。』
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,我哭着求妈妈,不要让我辍学,我向妈妈保证一定会乖乖听话,好好读书。
妈妈冷漠地扒开我的手说『女孩子认识字就行了,读那么多书没用,只要勤快持家,将来嫁个好婆家就行了。』
『妈我想读书,求您。』我跪着祈求。
妈妈对我的忍耐到了极限,一巴掌扇在我脸上『你怎么这么自私啊,家里已经这么难了,你要逼死我是不是?别给脸不要脸啊!哭哭哭就知道哭,再哭我打死你,十几岁了还不懂事!』
爸爸摁灭烟头,起身扶着妈妈回房间,走的时候对我说『别怪爸爸妈妈,你是女孩将来嫁个好人家就行了,你弟弟不一样,他是男孩,得读书,男孩一定要有出息。』
这是十二年来,爸爸对我说过最长的一段话。
我真的很自私吗?我是不是真的很不懂事?家里这么难,我提这个要求是不是很过分?
就这样我辍学在家,妈妈打算做点小营生糊口,每天起早贪黑,我跟在她身边打下手。
辍学一周后,某天傍晚,我和妈妈推着小吃车回家,程老师站在我家门口,笑意盈盈地看着我,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,和妈妈,邻居阿姨都不一样,她的穿着干净整洁,姿态大方优雅,与我家破败的筒子楼格格不入。
『程老师!』看见她我特别开心,我好喜欢她。
妈妈把程老师请进家里,程老师让我出去玩,说有事情和妈妈谈。
她和妈妈谈了好久,我不知道谈了什么,事后我得知妈妈居然同意我继续上学,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,总之好像我的世界天亮了,带来光明的人是程老师。
程老师走的时候正碰见我蹲在墙角看蚂蚁,她问我在做什么。
我第一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而是问她『程老师,你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喜欢我吗?是因为我不乖吗?』
程老师还是那么温柔,她摸了摸我的头『不是,你已经很乖啦,我想你爸爸妈妈不喜欢你,不是你的问题,而是因为你是女孩子,如果你是男孩子的话,你爸爸妈妈会很喜欢你噢。』
怪不得,爸爸妈妈那么喜欢弟弟,不是因为他有多乖,多聪明,多会讨爸妈欢心,而是因为他是男孩,而我,不管我怎么努力,他们还是不喜欢我,就因为我是女孩。
我点头表示明白了,程老师跟我说想改变现状的话,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,足够优秀足够强大,将来才能脱离让我伤心的地方,最后她跟我告别,说她要走了,不回学校了。
程老师要走了,我一时不能接受,哭着问她去哪里。
程老师抹去我的眼泪说道『别哭,老师也要努力,更优秀才行呀。』
『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?』我抽噎着问她。
『能的,我在高处等你。』
再见了,程老师,祝您前程似锦。
4
我回学校后,再没看到程老师,有别的老师让我填贫困生补助申请表,后来我才知道,原来那天程老师和我妈妈说,帮我申请贫困补助,让我继续上学,用不了多久会普及九年义务教育,上学就花不了多少钱了。
托九年义务教育的福,我顺利读完初中,程老师多年前跟我说的话,我一直铭记在心,成为我努力的动力。
我不太聪明,只能比别人更努力,他们午休的时候,我在刷错题集,他们在讨论周杰伦的时候,我在巩固老师说的重点知识,倒不是说他们不好,而是我没有资本去浪费时间,我笨,只能勤能补拙。
靠着我的笨办法,初中三年保住了年级第一的位置,饶是这样,我妈还是不满意,她总是在我耳边说,谁家的女儿出去打工,一年挣了多少钱给家里,又说隔壁的大姐姐嫁个了好人家,光彩礼钱都有好几万。
我知道她在暗示我,但我装作听不懂,更不会与她争论,我已经十六岁了,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,迫切得到她的认可,我有我的目标,我要成为我想成为的人。
初中毕业后,我顺利考上了市重点高中,但我万万没想到,这个节骨眼又出了岔子。
爸妈的意思很明显,我已经读完初中了,再读高中很没必要,读书没用,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挣钱。
『读书没用的话,那你们为什么要给江浩报补习班?』我小声反驳。
江浩是妈妈的死穴,提到江浩,妈妈像猫被踩了尾巴,她尖声道『那怎么能一样?他是男孩,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做什么,将来还不是要嫁人。』
我如今长大了,妈妈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对我非打即骂,她见我一言不发,态度坚决,撂下狠话『你要读自己读,我是没钱送你读书。』
她果真说到做到,整个高中没给我一分钱,逼得我走投无路,四处向亲戚借钱,可亲戚们得了我妈的授意,无一人肯借我,最后我无奈哭着打电话给初中班主任。
班主任是个和蔼的中年老师,也很善良,他怜惜我,帮我联系了他的朋友,一户姓程的殷实人家,那边愿意资助我直到我高中毕业。
靠着班主任的怜惜我才能得以继续我的学业,我很感激他,时至今日,每年我都会回乡镇看望他,当然这都是后话了,暂且不提。
高中三年,发生了许多大事,足以改变我的人生轨迹,我与江浩的姐弟情也终结在这三年,他日益长大,受父母影响,开始变得不尊重女性,也不尊重我这个姐姐,常常对我呼来喝去,说着说着又扯远了,还是说说上学的事吧。
进入高中后,我渐渐感到力不从心,也见识到了更多优秀的同学,有的人几乎不用学习,不是在打篮球就是在打篮球的路上,从不复习,可是一到考试,分数遥遥领先,程自就是这个人,用现在的话说,他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型选手吧,明明没怎么努力,却轻轻松松拿下高分,稳居年级第一,真正的天之骄子。
不像我,考个年级一百名都费了老大的劲。
我可真是太羡慕他了。
同桌安慰我说人比人气死人,与其抬高别人,不如贬低自己,不行就是不行,不如放过自己。
不行呀,我得肝,不肝怎么行,考不好会辜负初中班主任的苦心和资助我的人,考不好爸妈和江浩都会看我笑话。
我脑瓜不如别人灵活,只能比别人更加努力,我同桌看言情小说,我做数学大题,她和别人讨论周杰伦,我背英语单词。
她是个标准的青春期女孩,爱漂亮爱周杰伦,爱喝奶茶爱看小说,爱讨论帅哥,至于我,她说我是个书呆子,不开窍的榆木疙瘩。
我喜欢她的鲜明活泼,也接受自己的灰暗呆板。
程自是整个学校最亮眼的人,是女生的话题中心,特别的名字,殷实的家境,优异的成绩,出众的长相,多个标签让他成为同学眼中的传奇。
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多看两眼,即使如我这般的书呆子也在他身后偷瞄过几眼。
我的同桌苏倩倩实在是个话多的人,自习课时,她突然神秘兮兮地问我觉得橙子怎么样。
『我不太喜欢橙子,太酸了。』我说。
前桌的程自突然回头看着我,苏倩倩惊讶地张大嘴,我在他们的目光中幡然醒悟,原来她问的是程自,而不是橙子。
我红了脸低下头去,装作看英语书,再不敢抬头。
高中是寄宿制,远离了爸妈,大部分时间我是开心的,但开心是有限的,我总是要回家的。
我上学晚,比班上的同学都大些,发育得比他们快,女性特征比较显著,因为这还闹出过不小的笑话。